透视武疯子背后的社会困境

有明显暴力倾向，常以暴力行为伤害他人的精神病患者，被人们称为“武疯子”。近年来，由于缺乏有效的救护和管控，“武疯子”连酿惨案伤害无辜，对公共安全造成极大威胁。如何管控好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如何让家庭贫困的精神病患者能得到及时治疗？对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又该如何实施有效监护呢？

“武疯子”是“火药桶”吗

5月11日7时许，广西柳州市三江侗族自治县一名精神病患者持刀将两名中年妇女和一名3岁女童砍死，并砍伤一名6岁儿童。在此前的4月11日，一名“武疯子”在广西合浦县西场镇西镇小学门前约400米处，挥刀连砍数人，共造成2人死亡5人受伤，其中包括多名小学生。

“武疯子”连酿惨剧，被伤害的无辜者积蓄的愤怒、报复情绪又成为新的社会公共安全隐患。去年7月16日晚，广西南宁市一地方的数百名村民将村里的精神病患者王涛（化名）围在一间屋子里，他们情绪激动，怒骂不止，想把经常无故持刀伤人的王涛打死。

引发村民极端情绪的是王涛自1996年来就开始出现的暴力行为。他常无故用刀或棍攻击村民，至今已有二三十人受伤。2009年7月16日，一名村民正在村里打稻谷，王涛忽然持刀出现。没有任何征兆，刀已插向这名村民的右肋。由于毫无准备，该村民被刺中4刀；在此3个月前的一天，同村一村民在田里扛甘蔗，王涛突然出现，举刀砍向他的头部和右臂。村民中刀倒下，王涛又用扁担将他打昏……

“像王涛这样动不动就杀人的‘疯子’，如果不惩处，我们就没有安全感。”曾被王涛砍伤的一名村民说。

“辖区里有一个‘武疯子’，我们感觉维稳压力好大——你不知道哪天就会爆发流血冲突！”一名基层干部说，“武疯子”频频制造事端，让基层维稳难度骤然加大，每一次出现“武疯子”伤人事件，政府就要组织公安、卫生、民政等上百人前往处置，而最令乡镇干部担忧的是“武疯子”无故伤人常会引起家族之间、村屯之间的矛盾，“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社会不稳定因素，如果因此引发家族或村屯的冲突，那将是不堪设想的悲剧”。

“囚禁”：无奈家属的惟一选择

近来一些地方连续出现“武疯子”伤害他人的事件后，广西田东县思林镇政府对辖区内29个行政村的精神病患者进行了排查，结果令人十分担忧：患者家庭非常贫困，无力到医院就医。

“家有‘武疯子’，世代难脱贫。村有‘武疯子’，岁岁不安宁。”半月谈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如果一个家庭有人患上了暴力性的精神疾病，就意味着这个家庭背上了沉重的经济负担，而一个村屯或社区出现一个“武疯子”，这里的治安就面临着严峻考验。由于没钱治疗，家人为了不让精神病患者惹出事端，往往会将他们“囚禁”起来。

说起自己发疯的儿子，家住南宁市青秀区的梁女士欲哭无泪。因为儿子一发病，就会发疯似的打家人和邻居。在多次支付伤者的医药费和赔偿后，梁女士决定将儿子锁在家里。她无奈地说：“不是不想送他到医院治病，但每个月要4000多元费用，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2002年左右，广西来宾市的黄某精神失常，被家人送到柳州专科医院治疗。2006年，黄某因为小事与妻子拌嘴，竟然举起铁铲想杀死妻子，幸好被路人制止。由于担心他病情发作误伤人命，家人只好将他拴上铁链，囚在一间泥瓦房里。

而广西平果县的宋丽（化名）将儿子关在铁笼里有好几年了。她说儿子是精神病人，有严重暴力倾向。家人几次把他送到百色市精神病医院，花了几万元，一停药就会犯病。由于家里穷，常常停药。宋丽说：“他有时候要跳楼、要打人，有一次拿斧头把他堂弟砍伤了。看着他被关在笼子里，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可又不敢放他出来。”

南宁市第五人民医院是广西最大的精神疾病医院。按照常规，精神病的治愈时间最少要3个月，住院一个月要花费4000元左右。但南宁市第五人民医院有很多精神病人住院未满3个月甚至未满一个月就出院了。“主要还是因为患者家里没钱。”医院一名负责人称，精神病患者大多已经成年，家庭负担较重，家属要照顾病人多没有时间外出挣钱。

如何让“武疯子”得到及时救治和监护

“精神病患者发病增多，已经成为一个社会问题，急需全社会的关注。对精神病患者，特别是暴力性精神病患者的救助和管控必须建立科学完善的制度。”南宁市社会福利医院副院长张国兵说。

记者从南宁市民政局得知，根据现有的政策，政府只能给贫困的精神病人申请农村或者城市低保。对于无人抚养、无劳动能力、无经济来源的“三无”精神病人，可以申请到社会福利医院接受免费救治。而残联对于精神疾病患者的救助也相当有限，精神病患者每人每年可申请免费用药300元，这对于需要长期救治的“武疯子”只是杯水车薪。

为此，专家建议，应出台专门的法律法规，确保对精神病患者的救助和管控有法可依。目前我国还没有颁布专门针对精神病人救助的法律法规。南宁市社会福利医院院长伍业光表示，我们应建立相关制度，畅通救治渠道，建立健全收治制度，保证精神病人及时由护送单位首先送专门医院进行鉴定、治疗，收治医院和护送单位相互配合，共同办理就诊手续。还应建立“先救治、后结算”的救治制度，保证进入医院的流浪精神病人能得到及时治疗，以保护救治对象的合法权益。

依法建立综合救助体系，确保机制能高效运转也是不容忽视的问题。据南宁市残联的不完全统计，南宁市有2万多名精神病患者，不少是有暴力倾向的间歇性患者，这还不包括长期流浪在街头巷尾的精神病流浪乞讨人员。对他们的救助涉及公安、民政、卫生、财政、残联等多个部门和机构。综合救助体系需理顺各部门、机构在此项工作中的责任和权力，明确分工，确保机制高效顺利运行。

在投入上，专家建议，政府应根据实际情况建立专项救助基金，列入财政预算，采取中央和地方投入配套的方式，提高救助标准。政府还需建设专门的社会供养机构或者向综合性专科医院进行医疗服务政府采购，确保每一名贫困精神病患者能得到及时救治。

根据精神病流浪乞讨人员较多的特点，专家建议应建立全国联网的救助体系。一些精神病流浪乞讨人员由于家属和家乡政府不愿接收，流浪地福利机构对其救治后无法将其送回家乡，只能再任由他们四处流浪。各地应建立信息互通的网络，形成联动工作机制，确保精神病流浪乞讨人员能够得到及时治疗和监护。（《半月谈》2010年第19期/记者 熊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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